2016年3月26日《聯合報》有個對比性報導，左邊的標題是「Kitty頭墊巾，又被偷12條」，右邊是「東京物語」的專欄，標題是「『不拿白不拿』不在日人字典裡」，我覺得很有趣，這麼生活化的主題，如果拿來和孩子們聊聊，引導得好，一定能激發出很精采的思維火花，而且連帶著促進孩子們的語文表達能力，豈不妙哉！
左邊的報導內容說，2016年3月25日是Hello Kitty彩繪列車正式售票第一班車，台鐵在樹林、台北都加強廣播，呼籲民眾「愛惜車廂環境」，主要是3月21日首航時，376個座位，列車來回就被「A」走328條頭墊巾，引起旅客沒有公德心爭議；昨天再次啟航，又有12條不翼而飛。
記者搭乘Kitty列車從樹林到知本全程來回，從樹林到板橋短短九分鐘，一名旅客才剛說完「新聞報這麼大，不會再有人敢拿了啦！」就立刻發現第二車廂已經少了一條；過了台北、松山站，八節車廂共少了七條頭墊巾。
從樹林到花蓮，二車、三車、四車、六車都有「殘缺」，到了花蓮又少了一條頭墊巾，後方乘客趕緊說，「是一名女乘客撕下帶走了。」，總計去程少了八條頭墊巾，鐵道警察也上車錄影蒐證；回程時，在花蓮一排四個座位的頭墊巾不見。
右邊報導的內容則是駐東京記者的見聞，日本銀行郵局ATM提款機旁，有免費信封袋供提款人放現鈔，財不露白；行內櫃檯上有抽取式薄紙，供人擦淨蓋過的印章；盛行的相片自助列印機旁總放著一疊半透明封套，任人拿取。
某美式速食連鎖店在台灣，喜把紙巾盒放在點餐櫃檯，記者猜一方面是便於店員補新紙，一方面有「監視」的意味，和日本情況不同。曾在東京大學附近的日系速食店，發現化妝間備有吸油面紙、棉花棒、漱口水等，若消費者都懷著不拿白不拿的心態，這間平價餐飲大概無法負荷這些耗品。
前年知名生活雜貨連鎖店新設「禮物包裝自助區」，提供數十種圖案印章、三到四種尺寸再生紙袋及禮物貼紙，供購物者設計獨特的包裝袋。把這項新奇的服務貼在自己的臉書上，朋友留言，「印章會不會很快被偷光。」兩年後到現在，這項服務仍在，造訪幾家店，印章看不出有缺，也不見有人大量拿取超過所需的免費紙袋。消費者不必枯等包裝、店家不必挪太多人力，公德心創造了雙贏。
以上是兩篇對立性報導的大致內容。看看別人，檢討自己，絕對是自我提升的好方法，這倒未必是崇日媚日的心理作祟，日本人在行為舉止上的確有許多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，公德心就是很明顯的部分。
事實上，我們帶著孩子去公共場所時，總難免對某些人沒公德心的行為氣結，破壞公物、貪小便宜的例子總是屢見不鮮，主管單位屢禁不止，甚至祭出罰款，仍然有人不知節制，有時還不顧他人眼光，公然做出缺乏公德心的行為，如果前往勸阻，還會被白眼恐嚇道：「少管閒事！」我們都不喜歡這種人，除了要求自己不要變成這種人，成為孩子們的壞榜樣外，您可能還得為孩子建立一個堅實的信念。怎麼建立呢？有的時候透過告誡、有的時候需要宣導，甚至嚴厲訓斥，但總不如討論的方式深刻，用我們身旁的實例做為討論內容。
學者一般將道德行為分為「自律」和「他律」，我們希望孩子們在即使沒人看到，不需要考慮任何懲罰威脅下，仍能「自律」地從事道德的行為。相反地，如果基於某些外在的因素不得不道德一下(比如輿論、法律或教條)，這就是「他律」，一旦外在的壓力解除，就把道德甩在一邊，這可不是件好事。
那麼，我們該怎麼和孩子們聊，才能建立他們的「自律」道德意識呢？很簡單，從內心的層面聊起，別光在外在的懲罰或好處上打轉。如果是我來引導，我會先從當台灣旅客拿走Kitty頭墊巾時，他們的心裡會怎麼想？您可能會反駁：「能怎麼想？無非就是又賺到了。」不可以，這是從人性的淺薄面去貼標籤，相反地，我們要試著用孟子「人性向善」的初衷聊起，這樣才能喚起孩子們心中的道德意識。
換句話說，除非少數例外，大多數人在貪小便宜的時候都會有羞愧之心，只不過得手次數多了，也不善於反省節制，所以這樣的心逐漸淡薄了而已，不是沒有。如果一下子就否定人性本有的羞愧之心，不只放棄了那些貪小便宜的人向善的可能性，最終也只能靠恐嚇建立孩子們的道德感了。
我建議和孩子們討論的方向是：拿了Kitty頭墊巾讓我覺得可恥，所以我不會去做，而不是因為有沒有被人發現，或者是鐵路局開不開罰才決定怎麼做。同樣地，就像日本人不會去拿ATM提款機旁的免費信封袋，或是銀行櫃檯上有抽取式薄紙、相片自助列印機旁的半透明封套等，並不是因為有人在旁監督或怕被罰款，如此而已。
難道完全不去提旁人的眼光和罰款的事嗎？當然可以提醒一下，但絕對不是一開始就說，因為您的重點不在這裡，有「自律」道德意識的人，怎麼還會擔心這些外在的壓力呢？只不過，您可能要擔心的是，如果孩子們反問您「不拿白不拿」有什麼不對？或者是家族的親戚或鄰居的長者有反面案例時，您要怎麼面對？這的確是很尷尬的情況。
然而，即使有這種情況，您也不能棄守這個道德底線，因為和孩子們聊的是您，不是他們，當然您也不必去批評這些親戚長輩，輕輕帶過即可，反而應該強調的是每個人都要做好自己，堅守自己的信念，至於其他人做不做、做到什麼程度，我們也無法苛求。或許您覺得我這種方式根本是應付了事，沒辦法，這個世界就是如此，除了做好自己之外，其他的無能為力，尤其是道德層面的東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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